沙漠中,骄阳似火,试图吞噬万物,戈壁一角,有片胡杨林却生机盎然,打破了周遭的死寂。
山谷间,硕大坚硬的岩石滚落堆叠,仿佛要切断大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一条涓涓细流不畏顽石阻挡,在石隙中静静流淌,汇入江河,奔向大海。
森林里,高耸入云的乔木倒下,林窗形成,阳光射入,无数颗种子破土而出,竞相生长,经年累月,最顽强的那颗取代了原来的乔木,成为这片区域新的主人…….
这些看似寻常的自然现象实际上是自然界生生不息的写照,生命不断突破环境的束缚,世界由此而绚丽多姿。
人类社会有着比大自然更复杂的规律,每个生命个体似乎都被限制在既定的环境中,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范围变大,交际圈变广,可让心灵遨游的空间却越发狭小了,伴随我们的是迷惘徘徊,甚至惊慌失措。
童年时期无论有多大的梦想都不足为奇,成年之后梦想渐渐成了奢侈品,欲打破现有的生活轨迹,想追求梦想的成本会更大。
我的童年和很多小朋友一样,都种下过梦想的种子,只不过它发芽很晚。2011年研究生毕业前夕,我去一个同学宿舍,见他的一位国画系室友正在画一幅花鸟画,他左手夹着烟,右手捻着笔,动作轻松自如,线条灵动自然,画面气韵生动,格调高雅绝伦。那一刻,深埋了二十多年的种子真的电光石火般一触即发了,又好似冰盖下的休眠火山爆发一样喷薄而出。“我也要画画”这个强烈又天真的念头霎时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
半个月后,我从学校毕业到了南通工作,画画的念头始终没有动摇。书法是国画的基础,画画须先习字,这些我固是知晓。首个周末,跑到古玩市场,买了纸、笔、墨和一本破旧的颜体字帖,我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五点多钟起床,带上工具在星湖街区的石凳上临起帖来,起先我担心自己仅是心血来潮,坚持不了几天。大约一两个月过后,基本掌握了笔画的书写和间架结构,于是又买了本白描画谱,从兰竹入手,练习白描绘画。然而,对于初学者来说,白描线条用笔的难度比书法要高的多,连续几天枯燥的练习,我几乎没能画成一根线条,于是开始质疑自己在绘画上的天赋,但并未打算放弃,依然坚持练字,一幅赵孟頫的《洛神赋》被我反反复复临习了几十遍。某日领导忽然让我画一幅愿景图悬挂在贵宾厅,我测量了一下尺寸,起码需要一幅八尺整张的画,对于刚拿毛笔完全处于启蒙阶段的我来说,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为了不辜负领导的期望,我依旧答应了。每天下班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构思到起稿,再到绘制,用了整整三个月,由于当时完全不懂笔墨技法,一幅用毛笔和宣纸绘制的国画被我画的有点像水彩画,但也通过这次机会让我在线条、色彩等方面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提升。在区里随后举办的书画比赛中,我意外地获得了二等奖,这点小小的成绩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此后的日子,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书画上,书法的研习从峄山碑到钟可大,再到文衡山、邓石如……绘画从芥子园到宋元文人画,再到宋代院体画……夜以继日的练习很快就将房间里堆满了宣纸,真可谓是“废纸三千”。每到周末,总要铺纸挥毫,通宵达旦,方觉酣畅淋漓。即便外出旅行也不忘带上笔墨,好几次因在肯德基里练字而险些误了火车。在书画的道路上我渐行渐远,除了笔耕不辍,还坚持阅读大量的理论书籍,长三角周边但凡哪个博物馆或美术馆有好的书画展览,必去观摩。“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我的书画水平在夙夜不懈的笔墨耕耘中提升着,不少书画家看到我自学所取得的成绩时都给予了莫大的鼓励,徐州文联的领导更是热情的邀我加入了徐州市美术家协会和书法家协会,亦偶有画商愿意收购作品,只惜这些离我的书画终极追求还很遥远。
恍然间,我已在一张张轻薄的宣纸上消耗了六年的时光,这期间踽踽独行,这条追梦之路比我预先想象的要漫长和艰难得多,昂昂千里之驹未必比泛泛水中之凫快乐,因当我决定打破现成的生活轨迹去追逐自己的内心世界时,就意味着要放弃身边很多其它简单的快乐。但几年的坚持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一件事情,能坚持三天或许是心血来潮,三个月则会成为习惯,三年间它会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而到了三十年之时,那将是你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逝者如斯,我不知自己能在书画之路上行多远,也不敢奢望登堂入奥,“一蓑烟雨任平生”,只希望书画能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深信,内心世界有了梦想的指引,在未来的人生旅途中,遇见沙漠并不孤寂,因会出现绿洲;行至深山也不迷茫,因溪流可以带我寻找大海;看到倒下的大树并不悲伤,因新的树木还会耸入云天。